成竹

前程似锦

【令后】终年

ooc我的  zqsg她们的

物是人非,山长水阔,触处思量遍。

愁遮不断,夜阑依旧斜掩。





魏璎珞醒来时正是寅时初刻,她向来睡得浅,又值立冬节气,早年因在雪雨里三叩九拜,于是每逢这霜絮积沉的气节,膝盖愈发疼地厉害。

她于外人瞧见的向来是副铁打的身子骨,夏季里独卧小楼栀子花香,冬日喜好素梅,光雪里赏花就得独站上好几个时辰。

如今身处高位,独居一宫,身旁伶俐的丫头嬷嬷换了又换,风风雨雨数十年,各种心酸苦楚,梦断离愁,相思故人,皆寂灭,皆抛却。




魏璎珞辗转反侧好一阵时候,想来今夜是再无以入眠,干脆披了身衣裳,推门入庭院,赏月色。

她还是个丫鬟的时候,曾见过洛神轻舞,翩若惊鸿,婉若游龙,九天仙女不可比之。

她惹得仙女气恼,耍小机灵习嫦娥颠当,仙女却笑吟吟,连训斥她的话都柔软纤细。

只是再后来,春去秋来,她绣了上百幅茉莉,绣了上百幅云彩,但御花园的花开了又谢,天际彩云散了又聚,纵姹紫嫣红,艳丽俏媚,她却从再未见过茉莉。

庭院深深里,无人月下独立,无人轻抚珠串,无二胡凄怆,无嬉戏,无温暖,无家。




她后来一直想,这到底是缘,还是孽。

皇上偶尔会绘声绘色地同她讲述梦里同皇后的相见,讲“小轩窗,正梳妆”,讲“月色如钩,洛神之舞翩跹”,讲那人梳妆精致,深宫里茉莉正开。

她苦笑着听他的梦,试图将之与数年前教她读书知礼,教她执笔写字的那人重叠起来,只是记忆之人的面容愈发地朦胧模糊。

魏璎珞想,她在逐渐苍老,而那人却始终年轻,真是不公平。




其实她不是没有梦到过长春宫,只不过每每都是厚重的棺木,成群的侍卫宫女白衣素冠,她望着白茫茫的人海,眼睛酸涩。

后来她成了贵妃,经常会想起早年入宫时,曾见过高贵妃乘仪仗之威严,之肃穆,之浩荡,可她坐在采杖之上时,睨看宫廷风景,看初入宫的秀女丫鬟,看驻守宫廷的侍卫,她看得愈多,愈发觉得凄清。

她在失去一些东西,或者锋芒毕露,或者自居为臭石头的性情,或者磕破头皮,即便血肉模糊也扛得下一切的决心。

未曾见过茉莉前,她以为自己是块顽石。




其实这么些年来,从未有人问过魏璎珞,皇后于她是什么。

她心知肚明定有万人规劝皇后舍弃她这位净会惹祸的主,也知皇后会如何温柔地摇头推拒,她知道走的每一步路,都是皇后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坚韧和叛逆换来的。

正因为她知道,所以她毫无所求,所以皇后于她而言,是生命之光,是血液里流淌的赤诚,是长夜漫漫里的烛火。

只是这烛火,熄了。




天即破晓,远方红日初升,她茫茫然盯着远处连绵不断的山脉,忽然记起一个盛夏。

那时皇后畏惧酷暑,夜里像个小孩似的跟她嚷着要冰镇的西瓜汁喝,她坐在那人旁边,手上不断地打着薄扇,边耐心地哄,边为皇后擦拭额角的汗。

一直到子时,皇后方才睡着,她俯下身子整顿被角时,望着枕上酣睡之人,忽而魔怔似地触了触那人的嘴角,待醒过神时,唇畔贴上了皇后的额。

魏璎珞只觉背脊窜起一阵凉,仿若冷水浇淋了满身。

她僭越了。

她想僭越了。






她正出神,忽听到身后一阵声响:“奴才参见娘娘。”

她未回头,听这声音却觉耳生,垂眸问道:“新来的丫头?”

那丫鬟更是惶恐,她新来延禧宫,第一天当差,本怕出什么纰漏,起了个早,却正巧撞见贵妃站在雪中赏梅,如今瞧不到贵妃的喜怒,更是提心吊胆,连忙道:“回禀娘娘,奴才正是昨日来的。”

魏璎珞转过身,发间眉间皆已附了层白霜,她睨了一眼跪在眼前的姑娘,语气颇为漫不经心:“名字?”

“回娘娘的话,奴才名唤茉莉。”

她忽地一怔,默了许久。





故人已离,茉莉不再,独那人明眸皓齿,莞尔一笑,永存记忆间。

可如今珍珠琥珀皆出宫,明玉尔晴已长眠,就连富察侍卫,也赴了黄泉,宫内多留的西瓜汁,她肯让那人再贪杯,也没了机会。

甚至想念来得迅速猛烈时,她不敢打扰皇上,只得望着这座冰冷的宫殿,那时她竟发现,这宫廷之大,却无人聆听。





她出神地久,那丫鬟的背脊处早已冷汗涔涔,在那丫鬟以为命不保矣之时,魏璎珞方才施施然开口:“起来吧,为本宫梳妆,去储秀宫请晨安。”

她顿了顿,淡漠道:“茉莉这名儿,本宫不甚喜欢,往后改海棠吧。”








这天底下,独你配的上茉莉之名。

此后山长水阔,茉莉簇拥盛景,邀君赏光入梦,叙旧饮茶可否?





皇后娘娘,璎珞想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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